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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雙月刊 112期專題企畫
蒐藏生命風景-共同拼貼啟生命中的一個圓

文/朱惟君‧攝影/張家偉

 蒐藏生命風景-共同拼貼起生命中的一個圓  

   醫病要先醫心,這是大家可以理解、卻又常常忽略的重要環節。面對疾病,如何看待病人自我心理層面上的運作力與影響力,其重要性往往並不亞於病體上的醫治。而值得關注的是,當同樣一件事情發生時,每個人內在的心理反應其實都不盡相同,這是因為真正影響我們的往往並非事件本身,而是我們「如何看待」這件事。而安寧病房心理師的角色就如同一面鏡子,透過他們溫暖而敏銳的同理心,在陪伴的過程中,協助病患與家屬能夠自我觀照並漸漸釐清「真正困擾自己的想法究竟是什麼」。

   蔡惠芳心理師目前擔任三軍總醫院的社工師,但是因為她具備諮商心理師的專業背景,所以在安寧病房裡,她常常可以很自然地以潛移默化的方式陪伴病人及家屬一起面對悲傷與失落的情緒,也有機會共同激盪出精采的生命故事。

協助你聽內在的聲音
   「病人跟家屬在面對疾病最後進程的這段時間,他們內心會產生相當多的衝突跟矛盾」蔡惠芳說,「心理師就是站在一個相對客觀的立場,幫忙他們去看清楚,在這麼混亂的心情跟情緒裡面,他們真正在意的是什麼。通常在跟他們談話的過程中,我會特別留意其中是否出現了『不一樣的想法』,雖然有些想法似乎一閃而逝,但我就會再把它抓回來,然後讓他們進一步去談『那個曾經被他丟掉的想法』,回過頭來往往卻是他們內在真正想要的東西。」
   蔡惠芳接著舉例說,她曾經遇過一對母女,女兒原本計畫出國唸書,為了陪伴媽媽,決定延緩出國時間,但是媽媽卻覺得自己從來都是扮演「配合別人」的角色,不希望女兒「重蹈自己的覆轍」。經過會談後,女兒內心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其實就是留下來陪伴媽媽,經過澄清之後,就化開了原本的矛盾情節,而獲致一個較為完滿的結果:讓女兒可以如願陪伴媽媽,而媽媽也不會覺得說女兒是為了照顧她而犧牲了未來的前途。

跟你在一起
   而要能夠幫助病人或家屬釐清他們內在的想法,獲取他們的信任絕對是最基本的前提。「我覺得跟病人在一起很重要,」蔡惠芳表示,一般我們講的同理心,常常只是很表淺的去感受說他現在應該很痛、很不舒服,或是他現在應該很悲傷等等,「我自己的經驗是,如果可以達到一個關係:當我跟病人在一起的時候,可以進入他很深層內心的生命經驗當中,我覺得那個陪伴的品質就很好。」例如,她曾經在陪伴一位病人的過程中,「談著談著,他突然不再談他的病痛了,他開始說起他過去的成就,說他怎樣把一家公司挽救回來,然後跟公司的同仁們都情同兄弟的那個經驗,我覺得在那個談話的過程當中,他是重新活起來的。」

問自己-需求是病人的還是自己的
   此外,在陪伴的過程中,蔡惠芳也特別提醒:千萬不要錯把自己的需求當成病人或家屬的需求。「我記得有一次在社心會議中,曾經討論過一個案例:這位安寧病房的病人,他自己的兒子也才剛剛往生,我因此好想去跟他談一談他的悲傷,可是病人每次看到我都在笑,然後我就想這件事的矛盾點:究竟是工作人員自己受到衝擊所以想要談,還是病人自己想要談?」在反省的過程中,蔡惠芳漸漸釐清病人跟家屬的想法是:他們希望將當下的心力全放在照顧病人上,所以暫時不去處理那個悲傷;也因此,「那個延宕的悲傷必須要被理解,否則我們的陪伴就會變成是一個干擾。」

幫病人看清楚
   在安寧病房裡,除了情緒問題外,也常常可見情緒、認知與行為間的錯綜交纏。蔡惠芳提到,曾有一位母親在照顧臨終兒子的過程中,還是頻頻帶來許多食物,不斷努力著想要讓兒子進食,「可是病人當時的身體狀況已經無法再承受這些食物了,因為他的身體正在告訴我們:已經準備好要離開了。」但是媽媽卻覺得,病人只要吃了東西就會好起來,她甚至還會想把病人拉下床、帶他出去走一走,「所有這些狀況,其實反應了媽媽在整個心理上,還是沒有辦法接受兒子即將要離開的事實。」
   看到也心疼媽媽在其中的掙扎,蔡惠芳除了持續在過程中給予媽媽很大的支持與陪伴外,也試圖讓媽媽漸漸理解:病人的病情已經進展到了什麼樣的一個地步;同時讓媽媽知道,什麼是較好的臨終陪伴,「那個陪伴其實是很安靜的在一起,然後去感受一下兩個人曾經在一起的生命裡面,也許有失落,但是也有值得去珍惜的部份,我覺得那個東西就很美,也能夠幫助媽媽能夠漸漸靜定下來。」

臨終當下的情緒處理
   對於部分家屬來說,有時候對於病人臨終的接受,必須要等到事情發生的當下,然後在那短短的一段時間當中,讓家屬了解他是可以釋放他的情緒的。不過,蔡惠芳也觀察到:「有些家屬還是習慣用大哭的方式來表達,不過在這樣的過程中,他自己其實反而是不舒服的,所以我們會試圖協助他如何去緩和他的情緒,例如:在那個當下,他可以試著好好的去跟病人說說話,講一些內心祝福的話,然後那個情感反而是更紮實的,而經過這樣的感情交流後,更有助於他後續面對悲傷情緒的處理。」
   蔡惠芳接著表示:「我覺得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可以帶著他們去看比較深入一點的東西,然後試圖讓他看到一份珍惜,包括他在此時此刻的慌張、痛苦或困難,其實也都是他的生命經驗,可以帶給他一個探索的機會,然後重新再做一個整理,也許透過他自己的覺察,可以有機會去看到一個意義性的東西。」

遺族悲傷處理
   可以想見,面對家人的離開,每個人的悲傷歷程都不盡相同;對於長久沉浸在自我哀傷中而無法自拔的遺族,心理師又該如何協助他們呢?
   「我想如果經歷了一個失落的事件,其中還帶著遺憾,那麼這個哀傷的歷程就會走得比較辛苦一點,」蔡惠芳說,曾經有一位先生在太太離開後,還是一直無法釋懷,她因此邀請他來參加安寧病房的遺族關懷團體,「這位先生後來每個月都固定前來,然後重複敘述他常常獨自面對著家中神主牌的孤單與悲傷,這樣的狀態持續了非常久一段時間。」蔡惠芳認為,這其中一個極為關鍵的原因是,這位先生一直認為,就是因為自己不夠有錢、沒有能力買偏方給太太,才無法挽回太太的生命。
   「直到有一天,他跟我們分享了一個夢:他夢到他太太神清氣爽的回來看他,當他太太看到他身上背著三個包袱時,就搶過他的包袱,然後告訴他:『這些東西都不需要了,為什麼你還帶在身上?』然後就把包袱往前甩了出去。」蔡惠芳說:「當他說完這個夢後,我們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種釋懷,他覺得他終於可以走過去了。」
   這個經驗讓蔡惠芳體認到,在陪伴的過程當中,如果有機會讓家屬可以去說說他在調適過程當中的那個失落、那個需要繼續被照顧的一個心情,可以再多陪他走一段路,他的那個哀傷的歷程就可以走得較為順利、也較不那麼辛苦。

共同拼貼起生命中的一個圓
   安寧病房可以說是人生現場的一個縮影,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在這裡一覽無遺,有他戲劇性的張力跟生命的力道,而為了幫助臨終病人圓滿他們心中的殘缺,心理師從中扮演了陪伴的角色,跟著他們一起努力拼貼起生命中的最後一塊拼圖;而在助人的同時,我們也看到心理師自我生命的內化,在豐富別人生命的過程中,也讓自己變得更為柔軟、更為成熟。

 

【索取生命雙月刊請洽蓮花基金會 02/2596-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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